"准奏。"皇帝突然开口,惊得正在吵架的两位阁老都愣住了。隆庆帝举起三根手指,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,"不过要定三条规矩。"他的声音不大,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,"第一,封地要自己开拓;第二,岁贡按《禹贡》定制,但可用当地特产折算;第三..."目光扫过殿角正在打瞌睡的皇子们,在十岁的朱翊钧身上多停留了片刻,"各藩子弟,必须轮流入国子监就读。"
小太子正偷偷在袖子里摆弄一艘檀木小船,那是上月贾府进献的玩意儿。船身上精细地雕刻着海浪纹,连帆索都栩栩如生。察觉到父皇的目光,他慌忙把玩具往袖子里藏,却不小心碰倒了案上的茶盏。
"儿臣知错!"朱翊钧跪得笔直,小脸煞白。
隆庆帝却笑了,伸手揉了揉太子的脑袋:"记住,大海可比这茶盏里的水难驾驭多了。"说着从袖中取出那艘琉璃海船,轻轻放在太子面前,"拿去吧,好好琢磨。"
京西演武场上尘土飞扬,戚继光的新式水师正在操练。三十艘精雕细琢的战船模型在十丈见方的沙盘上列阵,每艘都插着不同颜色的丝绸小旗,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"英国公家用赤旗,定远侯家用青旗..."亲兵举着名册挨个核对,突然压低声音,"将军,贾家那边送来的黑旗...要不要收?"
戚继光眯起眼睛,拿起那面绣着暗纹的黑龙旗。旗面用的是上好的杭绸,龙睛处还缀着两颗小小的黑珍珠,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他手腕一抖,将旗子稳稳插在满剌加的位置:"告诉贾芸,水师会保证这条航路畅通。"他顿了顿,指尖在沙盘边缘敲了敲,"不过他们炭政司的煤..."
"下官明白。"贾芸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,递上一本烫金册子。封面上用朱砂写着《水火既济》四个大字,"这是新研制的防水焦炭配方,不仅耐烧,在潮湿环境下也能用。"他凑近半步,声音压得极低,"听说佛郎机人的战船...用的就是类似燃料。"
戚继光翻开册子,只见内页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配比,还画着精巧的炉灶图样。最引人注目的是最后一页——幅详细的海图,上面标注着几处陌生的岛屿,旁边小字写着"硫磺矿"。
启程这天,朝阳门外的码头挤得水泄不通。来看热闹的百姓从城门排到了三里外的酒肆,小贩们趁机兜售着各种航海用品——从防晕船的姜糖到据说能避水鬼的符咒,应有尽有。
隆庆帝亲手将鎏金封册交给各位藩主时,英国公突然跪地大哭。这位戎马半生的老将此刻像个孩子似的,眼泪鼻涕糊了满脸:"老臣...老臣定让渤泥百姓都读圣贤书!"他身后三个儿子抬着整整十箱《论语》,据说每本都用特制油纸包裹了三层,能防海水侵蚀。
贾环站在文官队列里,看见徐显宗朝锦衣卫指挥使使了个眼色。二十名身着儒衫的"航海教授"悄然登船——他们腰间鼓鼓囊囊的,分明藏着绣春刀的轮廓。最引人注目的是个独眼老者,他背上那个长条状的包袱,怎么看都像是一把弩。
春风吹动新制的龙旗,港口的福船正在升起绘有各家徽记的巨帆。贾政望着即将远行的孙辈,突然想起自己当年离京赴任时,父亲往他行囊里塞的那包祠堂前的土。那土后来被他撒在了任所的花园里,第二年竟长出了一株京城才有的海棠。
"这一去..."贾政的声音有些发抖,海风把他的话吹得断断续续,"别忘了..."
十五岁的贾荇郑重点头,从怀里掏出个锦囊——里面装着大观园荷花池底的淤泥,还有一册手抄的《海国图志》。在他身后,三十艘福船正依次解开缆绳。最引人注目的是那艘挂着黑龙旗的巨舰,甲板上堆满了用油布包裹的奇怪货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