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枕着英语课本打瞌睡时，番茄毛茸茸的鸭嘴正有节奏地啄着我的指节。午后的阳光把教室照成蜂蜜罐头，粉笔灰在光柱里跳着圆舞曲。前排李昊的克罗心项链第18次撞到椅背，叮当声吵得番薯在我袖管里烦躁地搓动螯肢。

"张欢！你又在玩那恶心的鸭嘴兽！"李昊突然踹翻椅子站起来，限量版球鞋碾过地上半融的冰淇淋。他身后三个跟班像接收到暗号似的同时甩开课本，金属书脊砸在课桌上砰砰作响。"上次月考让你侥幸拿了第一，这次模拟考......"

我慢悠悠坐直身子，番茄的尾巴突然绷成天线。异能丝线顺着睫毛末梢溢出，在燥热的空气里织成看不见的网。李昊脖子上青筋暴起，正要挥拳的瞬间，瞳孔突然蒙上一层雾霭。教室里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，他扑通跪在过道上，对着窗台上那盆蔫头耷脑的绿萝咚咚咚磕起响头。

"李少提前演练清明祭祖？"我挠着番茄暖烘烘的下巴，看它尾巴尖渗出荧蓝毒液。番薯趁机弹出毛茸茸的前肢，把蛛丝黏在李昊后颈。当那只巴掌大的捕鸟蛛顺着他衣领爬进去时，杀猪般的嚎叫震得吊扇都在颤抖。

粉笔盒翻倒的声响从教室后方传来。新来的转学生斯甜甜正在削铅笔，美术刀削下的木屑在阳光里翻飞如蝶。她银白色长发用猩红丝带束成蝴蝶结，发梢垂在深黑校服裙摆上，像雪落在鸦羽。我试探着放出异能丝线，她突然举起素描本——满页都是我的侧脸速写，每双眼睛都被炭笔捅穿成黑洞。

"你的鸭嘴兽，"她声音像碎冰坠入香槟杯，"尾巴上的荧光斑纹是模仿亚马逊箭毒蛙的警戒色。"番茄立刻把尾巴卷成瑞士卷塞进我手心，冰凉毒液顺着掌纹渗进皮肤。

教室后墙的挂钟突然发出齿轮卡壳的声响，分针诡异地倒转三格。斯甜甜合上素描本时，我瞥见扉页用金粉写着《预言之书·卷七》。窗外的梧桐树影突然扭曲成爪状，在她苍白的侧脸抓出血色光痕。

"张欢！教导主任找你！"班长在门口喊破音时，我正在笔记本上画符咒般的催眠纹路。走廊里漂浮着消毒水与紫藤花混杂的气味，斯甜甜的影子却像沥青般粘稠地跟在我身后。转过消防栓的瞬间，她突然贴近我耳畔，呼出的气息带着松节油的苦涩。

"黄昏茶会的新人测试在明晚七点。"她指甲划过我手腕内侧，那里立刻浮现出暗红色沙漏印记，"带上你的小宠物们，它们可比你有趣多了。"

我摸着口袋里番薯新织的蛛网吊床，回想起李昊磕头时读取的记忆画面：三天前的雨夜，斯甜甜从黑色轿车里抱出的档案袋上，火漆印赫然是衔尾蛇环绕的沙漏图腾。而此刻她别在领口的玫瑰胸针，花瓣纹路竟与番茄尾巴上的毒腺一模一样。

教学楼的影子在地上蜿蜒如巨蟒，紫藤花架突然无风自动。斯甜甜站在逆光里翻开素描本，泛黄纸页间飘落一张速写——画面里我站在燃烧的钟楼顶端，而番茄与番薯正在废墟上结出一张笼罩全城的蛛网。右下角日期墨迹氤氲，却分明是2019年4月5日。

教导主任办公室的空调坏了整整十二年，霉味和樟脑丸气息在纱窗破损处发酵。我盯着墙上"优秀教师"锦旗的流苏，看它们随着老式吊扇的摇晃跳着招魂舞。番茄在我裤兜里扭来扭去，鸭嘴戳破薄荷糖包装纸发出窸窣声响。

"张同学啊......"地中海发型的教导主任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，保温杯里漂浮的枸杞像溺水的小红鱼，"上周李昊同学在男厕发现二十只活体蜘蛛的事......"

我屈起指节轻叩桌面，番薯顺着袖管爬上手腕。当它毛茸茸的螯肢触碰到木纹时，整张办公桌突然爬满蛛网状裂纹。教导主任的瞳孔猛地收缩，喉咙里发出咯咯的颤音，手中保温杯倾斜的瞬间，番茄突然弹出脑袋接住坠落的枸杞。

"主任您看，"我捏着番茄的鸭嘴晃了晃，暗紫色毒液正从它尾巴渗出来腐蚀铁质笔筒，"我们生物社正在研究澳洲特有物种的应激反应。"

窗外掠过一群白鸽，振翅声惊醒了墙角的古董挂钟。生锈的钟摆突然逆时针狂摆，教导主任的领带像被无形的手扯向天花板。我转头看见斯甜甜倚在门框上，她手中的素描本正在焚烧，纸灰却诡异地悬浮成沙漏形状。

"校董会通知临时安全检查。"她指尖转着美术刀，刀锋在夕阳下切出彩虹碎片，"旧实验楼地下三层，现在。"

番茄突然发出类似防空警报的鸣叫，鸭嘴死死咬住我衣领。当我们穿过爬满常春藤的连廊时，斯甜甜的银发在暮色中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。她每走一步，地砖缝隙就钻出嫩芽，又在下一秒枯黄成灰。

"新人测试提前了。"她甩给我一张烫金请柬，封口的火漆印正是衔尾蛇沙漏，"你的考官是只暹罗猫。"

旧实验楼的地下室铁门挂着生锈的锁链，斯甜甜用铅笔尖轻轻一戳，锁孔里就开出大朵大朵的金属玫瑰。阴冷的风裹挟着福尔马林气息扑面而来，台阶两侧的应急灯突然亮起幽绿色光芒。

"喵~"

暹罗猫蹲在解剖台顶端，湛蓝异瞳里旋转着星云纹路。它爪下按着台秤，左边托盘摆着正在融化的冰雕沙漏，右边则是不断增殖的金属齿轮。番茄突然挣脱我的怀抱，鸭嘴在空气中啄出淡紫色涟漪。

"第一题，"暹罗猫的尾巴拍打出摩尔斯电码的节奏，"让哭泣的齿轮笑出声。"

我摘下眼镜哈了口气，异能丝线顺着镜片上的雾气钻入冰雕沙漏。当寒霜爬上暹罗猫的胡须时，番薯突然朝天花板喷出银丝。蛛网在顶灯照耀下折射出万花筒光斑，金属齿轮突然发出咯咯的笑声，震得试管架上的玻璃器皿跳起踢踏舞。

斯甜甜不知何时坐在窗台上削苹果，果皮连成长长的螺旋垂向地面。她将美术刀插进苹果核心，汁液滴落处竟绽放出微型玫瑰："第二题，给影子装上翅膀。"

暹罗猫跃到通风管道上的瞬间，番茄的尾巴突然膨胀成伞状。荧蓝毒雾弥漫开来时，我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凶兽模样。番薯弹跳到吊灯上，蛛丝精准缠住斯甜甜晃动的鞋跟——她拖长的影子突然撕裂出羽翼纹路，带着我的黑影撞破气窗飞向暮色。

"最后一题，"暹罗猫的尾巴缠住我的脖颈，肉垫按在突突跳动的动脉上，"在时间溯流里抓住现在。"

整间实验室突然灌满琥珀色液体，漂浮的烧杯与镊子都凝固成标本。斯甜甜银发上的丝带正在逆着重力向上飘舞，她伸手按住我后背时，我听见番茄的鸭嘴里传出古老的齿轮咬合声。

番薯突然朝虚空喷出金丝，蛛网粘住正在倒流的时钟指针。当暹罗猫炸毛嘶吼的瞬间，我咬破指尖将血珠弹进它异瞳——透过血色涟漪，我看见三年前的黄昏茶会现场，斯甜甜正把玫瑰胸针别在穿初中校服的我的衣领上。

潮水般的眩晕退去时，我躺在天台的蓄水池旁。番茄正在啄食我衬衫上的纽扣，而番薯用蛛丝把我的手表缠成了茧。暮色中传来清脆的鼓掌声，斯甜甜蹲在我身边，素描本上画着我方才倒影在暹罗猫眼中的童年影像。

"合格。"她把冰凉的苹果塞进我嘴里，指尖残留的松节油气味钻进鼻腔，"但你看漏了最重要的东西。"

我吐出果核时突然僵住——核仁裂开的纹路，分明与教导主任办公桌上的裂纹完全一致。

实验楼顶层的天文台锁了七年，铜锁上结着蛛网状的冰晶。我握着斯甜甜给的黄铜钥匙，发现匙齿竟在月光下缓慢生长成玫瑰枝条。番茄蹲在我肩头打嗝，喷出的毒雾把防盗门腐蚀出彩虹色孔洞。

"新生舞会要穿燕尾服哦。"斯甜甜的声音从通风管传来，她倒挂在生锈的排风扇上，银发垂落如瀑。素描本悬浮在她面前，自动翻到画着我和她跳华尔兹的那页，只是我的皮鞋变成两只挣扎的番薯。

我抬脚踹开铁门的瞬间，十二面落地镜同时转向我们。镜中倒影全都不合常理——番茄在镜中是喷火巨龙，番薯变成机甲蜘蛛，而斯甜甜的倒影...分明是戴着荆棘王冠的少女，怀里抱着具骷髅。

"第三关是照妖镜？"我摘下眼镜擦拭，异能丝线刚触到镜面就结出冰花。番茄突然发出警报般的鸣叫，鸭嘴猛啄我耳垂。镜中所有我的倒影突然齐刷刷转头，瞳孔裂变成沙漏形状。

斯甜甜用美术刀划破指尖，血珠滴在镜面上晕染成曼陀罗："要找到被时间藏起来的礼物。"她染血的指尖戳向我心口，"你七岁那年弄丢的怀表。"

我后撤半步撞上冰凉的镜面，突然被吸进镜中世界。番薯的蛛丝在虚空炸开成烟花，照亮漂浮的记忆碎片——六岁生日番茄把蛋糕撞翻在老爸的绝密档案上，十岁那年番薯的毒牙卡在异能者监考官的假发里。

"专注。"斯甜甜的声音从无数个时空断层传来。我抓住飘过的紫藤花瓣，眼前突然出现初中教室。十四岁的我正趴在课桌下给番薯喂蟋蟀，窗外飘过银白色发梢。

番茄突然从我口袋里弹射出去，鸭嘴咬住当年我挂在窗边的风铃。当金属铃舌撞击青桐外壳时，整片空间开始坍缩。我在记忆洪流中看见那块怀表，表链竟缠绕在斯甜甜素描本的金属包角上。

现实世界的镜面突然爆裂，我跌坐在满地水晶碎片里。怀表齿轮卡着片紫藤花瓣，表面刻着衔尾蛇与沙漏。斯甜甜蹲下来给我系领带，她冰凉的发梢扫过我喉结："现在你能看见"时之虫"了。"

仿佛撕开蒙眼布，天文台突然布满发光丝线。每根丝线都串着记忆光球，番茄正追着某条蠕动的透明生物啄食。番薯突然朝西北角喷出金丝，蛛网粘住只正在啃食时间线的荧光毛虫。

"见面礼。"斯甜甜把毛虫塞进我怀表，"以后它能帮你修补记忆漏洞。"她突然贴近我耳边，"比如上周二你偷喝我颜料的事。"

天文台穹顶突然落雨，雨滴悬浮成无数沙漏。我们在雨幕中跳起画册上的华尔兹，她裙摆扫过的地面开出时钟花。当十二点钟声响起时，番茄和番薯正在啃食的星图突然化作流火，坠向校园后山的许愿湖。

教导主任的怒吼从楼下传来时，我正用蛛丝吊着怀表逗弄时之虫。斯甜甜把玫瑰胸针别在我领口，花瓣突然收缩成怀表钥匙。我们踩着雨燕形状的晚风逃离现场，身后破碎的镜片中，十四岁的我正朝现在的我竖起大拇指。

路过生物教室时，我瞥见李昊正在往我的储物柜塞诅咒人偶。怀表里的时之虫突然兴奋起来，我笑着放出十分钟前的记忆碎片——画面里他蹑手蹑脚的模样正被实时投影到走廊显示屏上。

实验楼西北角的旧校舍像块发霉的蛋糕，爬山虎在砖缝里分泌着腥甜的黏液。我蹲在锈蚀的消防梯上，看番茄用鸭嘴撬开生锈的通风栅格。它尾巴尖的荧光斑纹在暮色中明明灭灭，像某种摩斯密码的求救信号。

"你迟到了三分四十七秒。"斯甜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时，我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金属物体。她倒挂在生锈的水管上，银发垂落如瀑，素描本悬浮在面前自动翻页，最新一页画着我被巨型蜘蛛网困在钟楼的模样。

我摸出怀表晃了晃，时之虫正在啃食表盘上的霉斑："李昊往我储物柜塞了二十只活蟑螂。"怀表盖弹开的瞬间，淡金色光雾在空中凝成半小时前的全息投影——画面里我对着蟑螂群打响指，它们立刻排成方阵把李昊的限量球鞋啃成了渔网袜。

斯甜甜突然翻身落地，黑色小皮鞋碾碎几朵从砖缝钻出的鬼脸菇。她裙摆扫过的地方，青苔迅速褪色成蛇蜕般的灰白："今天的测试需要穿过十二间时停教室。"美术刀在她指尖旋出银花，刀尖突然指向我心脏位置，"每间教室都冻结着某个重大抉择的瞬间。"

推开橡木门时，陈年的松香味混着粉笔灰扑面而来。第一间教室的吊扇悬着冰棱，三十七个学生凝固在举手答题的姿势。我的运动鞋刚踏上讲台，所有头颅突然机械地转向门口，粉笔在黑板上自动书写血色方程式。

"2018年6月15日，化学实验室爆炸事故。"斯甜甜用刀尖戳破悬浮的粉笔灰，那些尘埃突然发出婴儿啼哭，"要救三十七人，还是要保住异能者身份？"

番茄突然发出防空警报般的嘶鸣，鸭嘴喷出的毒雾将方程式腐蚀出破洞。我摘下眼镜哈气，异能丝线顺着镜片雾气渗入时光琥珀。当看见那个蹲在通风管修改实验数据的自己时，我掏出怀表放出时之虫。透明生物蠕动着钻进方程式，将"爆炸"二字替换成"烟花汇演"。

整间教室突然下起彩色纸屑雨，凝固的学生们开始鼓掌。番薯趁机弹出螯肢，蛛丝在吊扇上织出"大吉大利"的条幅。斯甜甜轻哼一声，素描本将这一幕速写成滑稽的庆典漫画。

第二间教室堆满破碎的镜框，每块玻璃都映着不同年龄的我。刚握住门把手，无数个声音在脑海尖叫："初三那年该不该揭发班主任受贿？上周要不要帮作弊的李昊打掩护？"镜中的我瞳孔裂变成沙漏，皮肤下浮现齿轮纹路。

"用记忆喂它们。"斯甜甜突然把我推进镜屋，反手锁上门。番茄在口袋里剧烈挣扎，鸭嘴啄破我的指尖。血珠滴落的瞬间，所有镜面伸出苍白手臂，腕表显示着各自的时间节点。

我扯断三根头发缠在怀表链上，时之虫立刻膨胀成透明巨蟒。它吞噬镜中伸出的手臂时，番薯朝天花板喷射出金丝蛛网。当蛛网粘住所有镜框，我对着最暗处的碎镜低语："那天我往班主任保温杯里倒了蜘蛛卵茶。"

镜屋突然爆发哄笑，碎片自动拼成哈哈镜。斯甜甜踹门进来时，我正对着变形成卡通猪的自己做鬼脸。她素描本上的画面却格外惊悚——镜中所有倒影都在啃食时之虫的尾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