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林大会当日,晨雾未散时,演武场已被各门派弟子挤得水泄不通。
青石板铺就的场地中央立着三丈高的木台,台边悬着两面铜锣,震得空气里都浮动着金铁交鸣的预兆。
麴云凰着月白劲装立在偏门处,腰间玉箫用朱红丝绦系着,随着她走动轻撞大腿。
她昨夜便让张师姐去后厨要了盏桐油灯笼,此刻借着微光扫过掌心——那里躺着半枚青铜虎符,是门派掌门临出发前塞给她的,"若遇刁难,亮此符找周盟主"。
"听说了么?"不远处传来压低的议论,"青梧派那小娘子,看着娇弱,实则和鬼面教有牵连!
上月鬼面教血洗云州商队,青梧派的人恰好也在云州!"
麴云凰脚步微顿。
她垂眸盯着青砖缝里的青苔,耳中却清晰捕捉到周围十余道声音——卖糖葫芦的老汉、提药箱的游医、抱着剑匣的年轻剑客,甚至是房顶上歇脚的麻雀扑棱翅膀的动静。
这是"灵犀幻音诀"第二层的本事,能将五感放大十倍。
此刻那些关于"邪道勾结"的谣言,像针一样扎进她耳朵。
她抬眼望去,人群里穿酱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正摸须冷笑——正是吴帮主。
他身边跟着两个扛着九环刀的弟子,刀鞘上缠着黑布,是他门派"玄铁堂"的标志。
"云凰姑娘。"张师姐攥着她衣袖,脸色发白,"他们...他们怎么能这么说?"
麴云凰反手拍了拍小丫头的手背,唇角勾起一抹淡笑:"谣言要长脚,总得有人抬轿。"她目光扫过演武场东侧的公告板,那里围了七八个弟子,"去看看规则。"
公告板上贴的黄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麴云凰挤到最前面,瞳孔微缩——昨日她让张师姐抄下的规则里,"兵器可自备"被改成了"兵器由大会统一提供","每场限时一炷香"变成了"不限时,以一方认输或失去战力为终"。
更关键的是,原本"弟子受伤由门派自行负责"的条款旁,用朱砂笔加了一行小字:"若因选手私藏暗器致伤,取消其所在门派十年参赛资格"。
"好手段。"她指尖轻轻划过"暗器"二字,墨迹未干,带着潮湿的腥气。
吴帮主的玄铁堂擅长外家功夫,弟子们臂力惊人,最不怕持久战;而青梧派以剑法灵动着称,她的玉箫里还藏着三枚淬毒的柳叶镖——这改后的规则,分明是要断她的退路。
"青梧派的,止步!"
陈护卫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棍,砸在演武场入口处。
他穿着玄色卫服,腰间悬着武林盟的银鱼符,此刻横刀拦住麴云凰的去路:"参赛弟子需持三重令牌入场,你只有门派腰牌,不够格。"
"三重令牌?"张师姐急得跺脚,"昨日周盟主明明说各门派只需持掌门手令即可!"
"昨日是昨日,今日大会有新规矩。"陈护卫刀身一偏,正抵住麴云凰心口,"要么拿三重令牌,要么滚出演武场——难不成你真和邪道勾结,怕当众露馅?"
周围瞬间安静下来。
数十道目光像火把般烧在麴云凰后颈。
她望着陈护卫腰间晃动的银鱼符,忽然笑了:"陈护卫可知,武林盟的银鱼符,背面刻着"公"、"正"二字?"
陈护卫手一抖,下意识去摸符牌。
"你这符牌,"正"字位置偏了三分。"麴云凰往前半步,刀背陷进衣襟里,"假符当令,刁难参赛弟子,陈护卫是觉得武林盟的规矩,不如你家主子的命令金贵?"
陈护卫脸色骤变,刚要发作,斜刺里传来清越的剑鸣。
"好个狗仗人势的东西!"
郑女侠抱着乌鞘剑挤进来,她穿月白短打,发间插着根木簪,眉间有道淡红疤痕,是上月在沧州替老妇人挡刀留下的。
此刻她剑尖挑起陈护卫的银鱼符,"武林盟的符是玄铁铸的,你这铜片子也敢招摇?
当我们江湖人都是瞎子?"
"郑...郑姑娘!"陈护卫额角冒汗,"这是误会..."
"误会?"郑女侠剑鞘"啪"地敲在他膝盖弯,陈护卫"扑通"跪了满地青砖,"昨日在悦来客栈,我看见你收了玄铁堂的金叶子。
怎么,吴帮主的钱,比武林盟的规矩还烫手?"
周围哄然一片。
吴帮主的脸色比陈护卫的膝盖还青,他刚要开口,演武场中央的铜锣"咚"地响了三声。
"武林大会,开始!"
周盟主立在高台上,白须被风掀起,目光如电扫过全场:"各门派弟子按序入场。
青梧派麴云凰,第一场对战玄铁堂宋猛。"
宋猛上台时,演武场响起一片抽气声。
这汉子足有八尺高,胳膊比麴云凰的腰还粗,肩头纹着黑虎,肌肉鼓得要撑破粗布短打。
他拎着大会发的镔铁刀,刀尖点地,在青石板上划出半尺长的深沟:"小娘子,我劝你早认输,省得被爷劈成两半。"
吴帮主坐在贵宾席上,摸着油光水滑的胡须笑出声。
他身旁的随从忙献茶,却见他盯着麴云凰腰间的玉箫,眼底闪过一丝阴鸷——那玉箫他昨日在陈护卫手里见过,里面藏着的暗器,本该让这小娘子今日栽个大跟头。
麴云凰解下玉箫,指尖轻轻拂过管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