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出书肆,凛冽的寒风裹着雪粒子往脖颈里钻,却凉不透暖暖涨红的脸颊滚烫。
她将怀里的话本往肘间一夹,揪住赵钧的袖口就挥起拳头:“都怪你!非要抢着看那些腌臜东西!”
赵钧笑着左躲右闪,“冤枉!分明是你先看得面红耳赤!”
他侧身避开一记拳头,笑得愈发肆意,“再说我明明帮你解释了,说我们不是……”
“你那也叫解释?”暖暖气喘吁吁地停下,杏眼瞪得溜圆,“越说越像欲盖弥彰!我看你就是故意的!”
她想起掌柜那意味深长的笑,还有赵钧耳尖发红却藏不住的坏心眼,又补上两拳泄愤。
赵钧突然收了笑,伸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腕:“当真生气了?”
见她别过脸不说话,又压低声音哄道,“那掌柜的整日见人说人话,见鬼说鬼话,你还能和他较真不成?”他瞥见她睫毛上沾着的雪粒,鬼使神差地抬手替她拂去。
暖暖耳根发烫,慌忙往后退半步:“谁较真了!就是觉得他那眼神......”
“是是是,都怪那老掌柜眼神不正经。”赵钧顺势接过她怀里的话本,故意板着脸学掌柜的腔调,“崔姑娘莫气,等回府我给你念《烈女传》,保证比《鸳鸯密谱》有意思!”
“谁要听你念!”暖暖伸手去抢话本。
两人推搡间,街边忽然“嘭”地炸开一声爆竹。
暖暖吓得轻呼一声,本能地往热源处扑去,正巧撞进赵钧怀里。
赵钧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环臂将她拢住,掌心贴着她后背。
直到爆竹余响渐渐消散,巷子里重归寂静。
暖暖反应过来,后退了两步。
“走吧,再磨蹭下去,雪就要下大了。”男人将话本抱在胸前,往她手里塞了一支不知什么时候买来的玉簪,“回去我让厨房炖梨汤,降降某人看话本可能看出来的心火。”
暖暖怒:“赵!钧!”
欢闹声惊碎一地月光,两道影子踏着积雪,在灯笼摇曳的长街上越走越远。
……
除夕夜
烛火摇曳的正厅里,铜炉中炭火烧得噼啪作响。
雕花食案上,暖黄酒在白玉盏里泛着琥珀色光晕,欢声笑语与丝竹声交织成一片。
韩灵垂眸望着杯盏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盏沿,胭脂红的蔻丹在灯光下映出冷意。
韩副将夹了块酥肉放进女儿碗里,“阿灵,快吃。”
赵钧端着酒盏与崔嘉逸相谈正欢,玄色锦袍上金线绣的麒麟随着动作若隐若现。
韩灵偷偷瞥向他侧颜,被炉火映得柔和的眉眼让她心口发烫。
她看得入神,听见庆阳侯忽然问道:“崔大人,年后打算何时启程?”
“待上元过后便出发。”崔嘉逸放下酒盏说道。
赵钧指尖轻叩桌面,琥珀色酒液在杯中泛起涟漪:“外公,我也打算年后随崔大人的部队一同返京。”
话音未落,韩灵手中的银箸“当啷”坠地,清脆声响惊得满座皆静。
“世子不是说过有戍边之愿吗?怎……怎突然要走?”
赵钧神色未变:“父王母妃都在京城,我在这长久待着也不是长久之计。为人儿女总要承欢膝下。再者我已多年不曾回京,若是迟迟不回,只怕父王要不认我这个儿子了。”
庆阳侯抚须大笑,眼角笑纹里都藏着促狭:“说的就是这个事!你也快回京城,老大不小的年纪,成家立业才是正经,别成日在这晃悠。”
“就怕您舍不得我。”赵钧挑眉。
“我有什么可舍不得你的?”庆阳侯端起酒盏轻抿,“再过两年,我也能够致仕回京,安心养老了。”
韩灵盯着对面低头夹菜的暖暖,她忽地放下瓷碗,眼波流转间笑意盈盈:“不知崔姑娘如今芳龄几何?”
暖暖刚要开口,崔嘉逸已搁下酒杯,袖口金线绣的云纹扫过案几:“我家暖暖如今正是豆蔻年华。”
韩灵掩唇轻笑,“怪道崔姑娘这般娇艳明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