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洛眠说出“英儿”的那一瞬,所有人都看见了——
他眼里,浮现出一种极少见的情绪。
恨意。
极其明显的恨意。
不是讥笑,也不是嘲弄,而是带着长年压抑、翻涌汹涌的、几乎要吞噬人的恨。
皇太后强撑着。
“呵……还你的‘故人’?”
冷笑,声音沙哑,
“可笑!谁知道这是你从哪儿搜罗来的贱人?”
“随随便便哪里——”
“皇太后。”
男人开口,语气平静,却字字惊心。
“你的右侧锁骨下方一寸处,”
“有一枚红色胎记。”
“形似五芒。”
“后背左肩胛处,还有三颗红痣。”
“我说的对吗?”
皇太后的呼吸乱了。
她死死盯着他,眼神里第一次掺进了明显的慌张。
“刘平!你给我住口!”
皇太后猛地抬手,指向男人。
“你要是再说一句……你。”
“你还想再死一次不成?”
刘平没有退。
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一副悲伤的模样。
“右臂手腕处。”
“有一道疤。”
“被你失手误打翻的汤盆烫伤的。”
“你怕丑,曾让我替你涂过药。”
“那是你第一次……在我面前哭。”
皇太后的瞳孔猛地一缩,身形一晃。
穆豁的笔已经抖得停不下来了,手背上的墨都洇开了,却还在写:
——“锁骨红痣,旧人知情。”
——“太后反应,难以自辩。”
——“其人名刘平,疑为当年秘养男宠之一。”
洛眠看着皇太后,
“名叫英儿。”
“没有姓氏。”
“你曾说,后宫是你的囚笼。”
“可我怎么瞧着——你过得,挺滋润的。”
“偷藏情人、算计皇帝、玩弄朝臣。”
“你这是坐在皇太后的位置啊……还是在坐……青楼的花魁椅上?”
洛眠极少动怒,也极少毒舌。
这次,却句句像利刃。
沈如宁刚刚安抚好沈阔。
手里紧紧的攥着刻有‘洛轩’二字的玉坠。
她明白。
时机到了。
洛眠之前所有的铺垫,或许有一半,都是为了接下来的话。
皇太后已经说不出话来。
死死咬着牙关,想要撑住,却猛地一个踉跄,捂住心口,剧烈咳嗽起来。
“咳……咳咳咳——!”
血,从指缝里渗出,殷红触目。
洛眠没有丝毫怜悯。
他一步,一步,走上前,站在太后面前,垂眸看她。
那双眼,冷得令人发颤。
继而俯身,靠近太后,声音低哑。
“当年,我的母亲,做的最错误的一件事。”
“就是把你——带回府上。”
“她太善良了。”
“她太善良了——!”
“——可她的善良,给错了人。”
“她看你可怜,看你在乞丐堆里混着,吃不饱穿不暖,身上全是伤,还要供人欺凌。”
“她想救你,”
“她想给你一条生路。”
“她说——‘就让她留在府里吧,给她个家’。”
“可你怎么回报她的?”
洛眠直起身子,冷笑一声。
“哦……你怕不是都忘了她的名字了吧?”
“我来提醒你。”
“她叫乔之鸳。”
“把你从地狱里捞出来的乔之鸳。”
“我的母亲,先皇后,乔之鸳。”
‘乔之鸳’这三个字,让所有人都愣在原地。
皇太后指尖掐入掌心,像是听见了什么她惧怕的梦魇。
忽而,洛眠语气一转,温柔至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