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皮盒的锈味混着梧桐叶腐烂的气息,张欢的指甲掀开盒盖时划出血痕。六岁的自己用蜡笔画在盒内的星图,正与后颈朱砂痣的排列完全重合。躺在盒底的青铜铃舌裹着糖纸,二十年过去,水果硬糖的甜腻依然粘在金属表面。
"叮——"
当铃舌扣进青铜铃铛的瞬间,张欢听见血管里响起祭祀鼓点。医院走廊的灯光突然变成摇曳的烛火,瓷砖地面长出青石板纹路,消毒水味被线香替代。抱着病历本的护士从他身边飘过,绣花鞋上的并蒂莲沾着露水——分明是民国二十六年苏州码头的款式。
"张少爷,老爷在祠堂等您。"梳着双髻的丫鬟伸手搀扶。张欢低头看见自己穿着靛青长衫,虎口处有道新鲜的刀伤,正是六岁那年偷玩解剖刀留下的疤痕。
祠堂的铜兽首门环自行叩响。张欢跨过门槛时,屋檐滴落的雨水突然静止,七百块牌位同时转向他。父亲的长衫下摆还沾着2003年的血渍,母亲的金丝眼镜却折射出1943年的实验室灯光。
"欢儿,看清楚。"父亲手中的青铜铃铛裂成七十二瓣,每片都映出不同时空的惨剧,"这才是张家真正的营生。"
牌位后的墙壁轰然倒塌,露出横贯古今的青铜神经树。每根枝桠都缠绕着历代张家人,他们的天灵盖被剖开,脑髓延展成记忆根须。张欢看见民国二十年的祖父正在给白初七的前世植入冰魄,1993年的叔父将顾盼盼钉在镇魂桩下。
母亲的手突然穿透张欢胸腔,攥住那颗随侯珠般的心跳:"巫祝血脉的代价,是永生永世做记忆的裁缝。"她的指甲在心脏表面刻下星图,与铁皮盒内的蜡笔画产生共鸣。
祠堂地砖突然塌陷。张欢坠入青铜神经树的根系,看见无数个自己正在给不同时代的实验体打记忆补丁。六岁的自己蹲在角落,正把斯甜甜的镜面心脏缝进布娃娃体内。
"哥哥..."布娃娃突然转头,琉璃眼珠里淌出血泪,"...为什么把我分给七个人?"
张欢怀里的青铜铃铛自主摇晃。铃舌上的糖纸剥落,露出微型青铜树浮雕。当共鸣声达到某个频率时,整个记忆宇宙开始褪色,他看见真实的世界——自己仍跪在梧桐树下,铁皮盒内的蜡笔画正在燃烧。
医院方向传来爆炸声。张欢转头时,瞳孔里映出被蚀脑者占领的都市,七十二道时空裂缝在天穹张牙舞爪。握紧复原的青铜铃铛,他听见初代记忆锚点在血脉里苏醒的嗡鸣。
白初七的冰魄突然从地底升起。残存的兵魄凝聚成唐刀模样,刀柄缠着浸透血渍的绷带。当张欢握住刀柄时,1943年的实验室与现世重叠,他看见穿旗袍的自己正在给民国版顾盼盼做人格分离手术。
"斩断神经树的主根!"七个时空的白初七齐声呐喊。张欢的刀刃刺入梧桐树根,喷涌而出的不是树汁,而是历代张家人被篡改的记忆。当青铜色的血海淹没脚踝时,铁皮盒里的蜡笔画灰烬突然重燃,在虚空勾画出最初的星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