祠堂古井泛起鱼肚白时,三舅醉醺醺地抱着空酒坛说漏了嘴:"你爹当年不是病死,是被人换了魂!"井底突然传来指甲抓挠声,像要印证他的醉话。
杨艺菲捧着醒酒汤跨过门槛,瓷碗突然炸裂。褐色汤水在地上凝成"救命"血字,吓得她跌坐井沿——青苔上赫然留着带血的抓痕,指甲缝里卡着半片金箔,正是二叔下葬时含的"往生钱"。
"诈...诈尸啦!"九岁小表叔的弹弓射偏,铁丸撞在顾盼盼剑鞘迸出火星。她反手将剑插入井口石缝:"不是尸,是活人气息。"
我腰缠浸过黑狗血的麻绳下井,腐臭味中瞥见井壁刻满镇魂咒。顾盼盼突然拽停绳索:"看三点钟方向!"火折子映出张残缺的皮影,眉眼竟与杨艺菲七分相似。
"张大哥当心!"井口的惊叫伴着碎石坠落。杨艺菲绣鞋踩空跌下,被我拦腰抱住时,她襟口滑出个褪色香囊——里面裹着二叔的臼齿
顾盼盼的剑穗缠住我们上升时,井水突然沸腾。无数苍白手臂破水而出,每只掌心都刻着生辰八字。杨艺菲突然咬破舌尖,血珠弹中最近的手臂:"破!"
被击中的手臂瞬间碳化,露出袖口暗纹——和祠堂暗格里太奶奶的寿衣料子相同。井口传来三舅的嘶吼:"是换魂阵!快上来!"
刚爬出井口,三舅的烟杆就抵住杨艺菲咽喉:"说!你混进张家多久了?"她颈间香囊渗出黑血,落地竟长出人脸蘑菇。
"三叔糊涂了?"杨艺菲泪眼婆娑,"这香囊是张大哥送我的..."话音未落,顾盼盼剑尖挑开香囊夹层,掉出把刻着生辰的青铜钥匙——正是我爹墓室的陪葬品。
子夜阴风卷起招魂幡,二十个"二叔"从坟地蹒跚而来。他们异口同声:"乖侄儿,把《伏魔录》交出来。"每个的瘢痕位置都与记忆分毫不差。
三舅突然夺过顾盼盼的剑刺穿最近那人的心脏,爆出的却是符纸灰烬:"赝品!你二叔左胸有箭疤..."话音未落,所有"二叔"齐撕衣襟,露出相同疤痕。
杨艺菲突然咬破手指画血符,空中浮现太奶奶的残影:"痴儿,看看你身后!"铜镜照出我后颈的朱砂印——正是换魂术的标记。
顾盼盼的剑穗猛地勒紧我手腕:"你不是他!"剧痛中,儿时记忆如潮水涌现:七岁那年落井,井底有双冰凉的手给我烙下印记..
真正的杨艺菲从槐树后走出,手中陶罐爬满情蛊:"当年为救你,我用自己的半魂补你残缺。"她掀开衣袖,胳膊上蜿蜒着与我后颈相同的红痕。
顾盼盼突然割破掌心,将血抹在我唇上:"以我心头血,破尔傀儡咒!"血腥味中,二十个"二叔"化作纸人燃烧,井底传出真正的二叔嘶吼:"快逃!他们在..."
爆炸气浪掀翻祠堂匾额,露出夹层里泛黄的婚书——新郎竟写着我的名字,新娘处被血污浸染。
祠堂密室的红烛突然自燃,火光照亮供桌上的合卺杯。杯身缠绕的青铜连理枝上,赫然刻着我和杨艺菲的生辰八字。
顾盼盼的剑穗扫落杯盏,琼浆泼地竟凝成血字婚书。杨艺菲踉跄扶住神龛,腕间情蛊红线暴涨:"原来...你我早拜过天地..."
"幻术罢了!"我扯断红线,却被刺入指尖的蛊虫逼退三步。顾盼盼突然呕出黑血,情蛊正顺着她掌心剑茧蔓延。
九岁小表叔举着弹弓乱射:"坏女人!你偷欢哥的魂魄!"铁丸击碎神龛暗格,掉出半幅泛黄的嫁衣——分明是顾盼盼生辰宴那日所穿。
三舅捆着浸过黑狗血的麻绳坠入古井,井底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。我们拽上来的不是二叔,而是具缠满情蛊红线的白骨,指骨套着枚褪色顶针——太奶奶缝嫁衣时戴的。
"弟啊!"三舅突然夺过顾盼盼的剑劈向杨艺菲,"这妖女用情蛊篡改记忆!"剑锋却在触及她咽喉时转向,直刺自己心窝。
血溅合卺杯的刹那,井水沸腾如汤。二十年前的送亲唢呐声从水底涌出,夹杂着二叔的嘶吼:"快毁鸳鸯谱!"
杨艺菲撕开嫁衣内衬,露出背上的合欢图腾。每道纹路都在渗血:"那年你执意退婚,我穿这身红衣投了井..."她指尖抚过合卺杯沿,我们脚下浮现太极阴阳阵。
顾盼盼突然挥剑斩断阵眼,剑气掀开地砖——下面埋着百具童男童女骨,每具心口都插着桃木婚签。她剑穗缠住我手腕:"当年是杨家用百子献祭强改你命格!"
情蛊红线突然勒进我脖颈,杨艺菲的泪珠滚落成血:"若能选,谁愿做这邪术容器?"她扯开衣襟,心口处嵌着半块鸳鸯佩——与顾盼盼那半块本是一对。
顾盼盼的剑尖在颤抖:"原来我才是...才是多余的那个..."她腕间红线寸寸崩断,情蛊反噬的黑纹爬上脖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