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云寨后山的打谷场上,三百名民兵踩着晨露列队。王根生拎着根榆木教鞭,鞭梢挂着个锈迹斑斑的铜铃铛——这是从鬼子铁路上扒来的信号铃。他抬脚踹了踹面前摞着的木箱,箱盖上"Rock Island Arsenal 1918"的钢印在朝阳下泛着冷光。
"都瞧好了!"王根生撬开木箱,抓起支恩菲尔德M1917步枪,"这玩意比你们爷爷岁数都大,但打三百米照样要人命!"
庄稼汉们哄笑起来。赵家沟的赵大栓伸手想摸枪管,被王根生一鞭子抽在手背上:"急啥?先学怎么保命!"说着甩出个麻布包,里面滚出几十个木柄手榴弹模型,"头三天练这个——左手握柄,右手拉弦,心里默数三下再扔!"
二十步外的草垛旁,余继承正往《民兵训练手册》上添新条目:"第七条:扔手榴弹要喊山歌,既能计时又能壮胆。"他听着民兵们荒腔走板的《信天游》,嘴角扬起笑意。这些从哈维手里搞来的老古董,配上太行山民天生的好眼力,两个月后就是插在鬼子心口的三百把尖刀。
黑云寨西北四十里的刘家堡。
郝西川拄着枣木拐杖迈进刘家堡时,正赶上刘老太爷过七十大寿。八仙桌上的寿桃堆成小山,院里拴着三头刚宰的肥猪,血腥气混着檀香味直冲脑门。
"刘公高寿!"郝西川拱手作揖,袖口滑出个青花瓷药瓶,"这是黑云寨特制的三七止血散,比东洋人的磺胺灵光。"
刘老太爷的寿眉抖了抖。“多谢郝大夫,我家太生上个月中了鬼子的流弹,还多亏郝大夫施药救命。”他嘴里说的太生是他远房侄儿,也是刘家堡的护院队长,上月护着刘家堡商队路过鬼子碉堡时中了流弹,就是靠这药粉捡回条命。”
郝西川当然没有妙手回春的本事,这药粉其实是八路军总部派发下来的,但郝西川很懂得趁热打铁:"刘公,去年鬼子祸害的厉害,眼下又春耕在即,贵府若能看在我们九州团的份上给乡亲们减三成地租,咱黑云寨保您秋收时一粒粮食不少!"
"三成?"管家尖着嗓子要跳脚,却被老太爷抬手止住。老头拈着药瓶沉吟半晌,忽然指向院外麦田:"看见那口井没?去年让鬼子投了毒,五十亩好地绝收......"
"明日就派人清井!"郝西川截过话头,"再派一个排常驻刘家堡,如何?"
当夜,刘家大院传出话来:凡黑云寨辖下村落,地租减三成,减去地租份额由黑云寨派人监督和分派。消息像野火般烧遍太行,半月内又有七家乡绅主动找上门。
龙王庙改成的"太行山抗日民主政府"里,九州团的后勤主任林婉秋戴着圆框眼镜拨算盘。她面前摊着三本账册:蓝封皮记军粮,红封皮记税款,黄封皮记医药器材。这个燕京大学经济系的逃难学生,如今已经是黑云寨根据地的"财政部长"。
"赵家沟缴谷子八百斤,折合小米六百四十斤;刘家堡缴银元三百块,按黑市价换步枪弹两千发......"她咬着铅笔头嘟囔,"余团长,咱该印边区票了!"
余继承正往墙上挂《征粮分布图》,闻言摇头:"鬼子用军票吸咱们的血,咱不能学那缺德招。"他手指划过密密麻麻的标记点,"告诉老乡们,只用缴粮抵税,利用余粮可以换盐换布——让王根生带人去端几个伪军仓库!"
“我觉得这样不方便乡亲们买卖其他生活物资,我们可以利用手里储存的粮食发粮食债卷,在根据地里这些债卷就可以充当货币,而且随时可以兑换到粮食,不会像鬼子和南京汉奸政府发行伪币一样飞快贬值。”林婉秋毕竟是经济系毕业,在经济方面挺有见识。
余继承点点头,他毕竟只是军事主官,根据地的事情千头万绪,挑选靠谱的人才,让专业的人来干专业的事才是王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