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第193章 小花和小翠的故事(1 / 2)明风再起首页

周小花是被地窖里的惨叫声惊醒的。她贴着潮湿的砖墙挪动,铁链在青砖上拖出暗红的血痕。月光从头顶的气窗漏进来,正照在小翠和她父亲蜷缩的身影上。

"求您...宽限半月..."小翠父亲干裂的嘴唇翕动着,腕间的麻绳深深勒进溃烂的皮肉里。赵老爷的鹿皮靴碾过他的手指,镶着翡翠的烟枪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

"宽限?"紫檀木椅发出吱呀声,赵老爷俯身时,长衫上盘金绣的蟒蛇鳞片折射出森然的光,"李木匠,你女儿当掉的那支银簪子——"他忽然扯开父亲染血的衣襟,枯瘦的手指按在锁骨处的烙印上,"可不够利息。"

小翠剧烈颤抖起来。三天前当铺柜台后,赵家管家拨着算盘说簪子是镀银的,那时她就该察觉这是个圈套。记忆里母亲临终前攥着簪子的手突然清晰起来,青白的指节抵着乌木床沿,像要抓住最后一点人世间的暖意。

"爹!"她扑过去时铁链骤然绷直,脚踝传来皮肉撕裂的剧痛。家丁揪着她的头发往后拽,铜盆里的炭火噼啪爆开几点火星。

赵老爷的冷笑在地窖里回荡。他取下火盆里烧红的铁钳,暗红的烙铁头缓缓逼近小翠父亲胸膛。小翠看见父亲浑浊的瞳孔里映出跳动的火光,就像那年元宵节,他举着兔子灯在雪地里追她,棉鞋踩碎冰凌的脆响混着温热的米酒香。

"畜生!"父亲突然暴起,拴着铁链的右腿横扫向赵老爷。铁钳当啷落地,溅起的火星落在周小花的粗布裙上。

暴怒的赵老爷一脚踹翻炭盆,抄起铁钳直刺进父亲大腿。皮肉焦糊的滋滋声里,小翠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。赵老爷揪住她的发髻往血泊里按,浓烈的酒气喷在她脸上:"小贱种看好了,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!"

当烧红的"赵"字烙上她脚踝时,小翠咬破了舌尖。血腥味漫过齿缝的瞬间,她看见气窗外掠过一只夜枭,暗青色的尾羽扫过残缺的月亮。

从这一日起,小花和小翠就一起在赵家当丫鬟。给恶人当牛做马,挨打受骂是免不了的,好在两个小姐妹能在一起起互相帮衬。

这一天,寅时三刻,祠堂的青砖地冷得像块寒铁。小翠跪在赵家祖宗牌位前,单薄的夏衣早被冷汗浸透,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,在她发抖的脊背上织成蛛网。

"咳...咳咳..."她慌忙用袖子捂住嘴,摊开时一团暗红在月白粗布上洇开。身后传来环佩叮当,赵夫人拈着三炷香迈进门槛,檀香混着广藿香的气味刺得人鼻腔发疼。

"晦气东西,冲撞了祖宗灵气。"鎏金袖口划过小翠凹陷的脸颊,赵夫人突然掐住她右手小指,"昨儿给小姐绣的并蒂莲,怎么少绣了一瓣?"银针扎进指甲缝的瞬间,小翠听见自己喉管里挤出的呜咽,像极了去年冬天被活埋的那窝狸花猫。

卯时的梆子声惊醒了蜷在柴堆里的小花。她摸索着藏在稻草下的半块硬馍,昨夜的鞭伤在腰后突突地跳。穿过游廊时,她看见小翠正在井边浣洗衣物,十根手指肿得像水萝卜,浸在漂着冰碴的木盆里泛起青紫。

"翠儿姐..."小花刚张开嘴就被掐断话头。赵老爷的鹿皮靴碾过她露着脚趾的布鞋,铜盆里的热水泼在青砖地上腾起白雾。"偷懒的贱蹄子!"滚烫的铜盆突然扣在她手上,小花跪倒在地,看着自己的掌纹在通红的铜器上滋滋作响。

她们常在深夜溜到后厨。小翠从灶膛灰里扒出烤得焦黑的土豆,掰开时金黄的内瓤像暗夜里的月亮。

"我爹说槐花开的时候..."小翠忽然剧烈咳嗽,指缝渗出丝丝缕缕的红,"说要把我赎回去..."话音散在穿堂风里,檐角铁马叮咚作响,盖过了柴房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。

暮春的雨来得急,小翠跪在绣楼前接雨水。赵小姐的绣鞋踏过她痉挛的手指,"这蜀锦是要送知府千金的,你倒好,咳血污了祥云纹!"戒尺劈开结痂的指尖时,血珠溅在小姐石榴裙上,像极了她们被发卖那日,赵家车辕上甩落的野莓汁。

小花在柴房数着墙缝透进的光斑,腕上铁链磨出的伤口生了蛆。昨夜小翠偷塞给她的槐花还揣在怀里,已经碾成淡绿的泥。她想起上元节那晚,小翠指着星空说北斗第七星叫破军,"等槐树抽新芽的时候..."话音被更夫的梆子敲碎在雪地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