停尸间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。舅舅的墓碑在记忆里早已模糊,此刻却清晰得可怕:照片上的男人西装革履,与眼前这个阴间酒业集团董事长身影重叠。莫远庭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张泛黄照片——年轻时的贾明远,正举杯向某位领导敬酒。
"当年你爸替我挡酒害了命。"贾明远转动着翡翠扳指,"现在轮到你了。"他弹出一枚金箔包裹的契约,"烧十万冥币给我,我让严正改判。"
莫远庭刚要拒绝,腕间的电子镣铐突然收紧。全息投影里,母亲正佝偻着背在垃圾站翻找酒瓶,脚边躺着被高利贷追打的少年——那是他十七岁离家出走时见过的画面。
"签。"贾明远把钢笔塞进他僵硬的手指。
五
还阳后的莫远庭变了。
他戒了酒,每天准时去心理诊所。主治医师林曼发现他总在纸上画酒瓶,线条从扭曲到规整,最后变成工整的财务报表。某次治疗时,莫远庭突然抽搐着跪倒在地,满嘴白沫地背诵:"酒精含量17.3%,pH值4.5......"
"幻觉。"林曼调整着镇静剂剂量,"你父亲是酒鬼,你外婆也是。"
深夜,莫远庭站在天台边缘。手机屏幕亮着,银行账户余额显示.99元。楼下传来熟悉的谩骂声——是张涛在催债。他摸出舅舅给的镀金打火机,火苗窜起的瞬间,看见严正站在火焰里狞笑。
"十万冥币。"火光照亮打火机内侧的铭文,"记得烧在城西乱葬岗。"
六
莫远庭在火场里最后一次呕吐。
黑色黏液从喉咙涌出,带着铁锈味。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死亡,却是最清醒的一次。他看见自己的身体在烈焰中蜷缩成胎儿的姿势,而严正正用钢笔在火焰墙上书写新的契约。
"你舅舅上个月刚签了器官移植协议。"火舌舔舐着莫远庭的耳垂,"他的肝,现在活得挺好。"
记忆突然闪回殡仪馆。当冷冻舱打开时,贾明远抚摸着他的脸说:"好孩子,记住,醉鬼的骨头最值钱。"此刻那些话在火中扭曲成字幕:人体酒精提纯技术已获专利。
莫远庭在剧痛中大笑。他终于看清那些酒局背后的真相——每场醉后闹剧,都是精心设计的器官收割。而自己,不过是流水线上最完美的容器。
七
2025年清明,城西乱葬岗。
林曼举着火把走近新坟,墓碑上"莫远庭"三个字还在渗血。她弯腰放下白菊时,听见地下传来规律的叩击声。手电筒光束扫过坟头,照见半截焦黑的指骨,正以诡异的角度敲击着石板。
"他在计算。"身后传来严正的声音,"用骨头的振动频率破译生前的酒精代谢数据。"他踢开一抔新土,露出底下整齐码放的玻璃酒瓶,"看,这是他最后的"作品"。"
林曼突然想起上个月失踪的三个实习生。新闻报道说他们在酒吧喝下掺了不明液体的"特调"后,肝脏以百倍速度衰竭。此刻她终于明白,莫远庭日记本上那些酒瓶素描,其实是人体器官的解剖图。
风卷起燃烧的纸钱,莫远庭的笑声从地底传来,与二十年前父亲摔碎酒瓶的声响重叠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