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阳艰难地将嘴里破布弄掉,又用牙齿将窗子叼开一条缝,她这辈子都没如此落魄过,一开窗户看到儿子那张老了十岁的脸,再也忍不住,哭道:“子晏!我的儿!”
沈淮之隔着一定距离,看清了母亲的容貌。
他心里一酸,母亲现在的样子让沈淮之五脏六腑都跟着疼起来,他恨自己无能,恨自己没这个本事护得长辈周全。
沈淮之跪在地上给母亲磕头:“母亲,您一定要活下去,等着儿子,儿子不会放弃你的。”
他手上还有亲卫队,虽然人数已经不多,但是也许还能将母亲从行宫救出来。
华阳也猜到他的用意,声泪俱下,她生出一股绝望来,若子晏真带人来行宫救她,才是害了自己。
赵则肯定会以此做文章,要了子晏的命。
华阳想说什么,侍卫已经毫不留情将窗子关上,队伍继续往前,华阳靠在太后身上,还能听到沈淮之在后面喊她的声音。
沈淮之就这样送了一路,一直到行宫脚下被侍卫拦住。
他在山脚下待至第二日天明,才回到了家里。
祖母和父亲都已经过世,沈淮之一连接受几次打击,已经有心灰意冷之状,他如行尸走肉般踏进院子。
如今身边只剩下鸿雁和鸿筠,还有琳琅,他们迟迟不肯离去。
问月和绿薇也来过,见到世子这般模样,也是唏嘘,但他们本来就是这世上万千苦命人里的其中之一,更是没有办法。
绿薇已经在绣坊谋了个差事,而问月准备嫁人了,她们给曾经的主子留下些衣物,就离开了这里。
姑娘已经去了几个月,只盼着世子能振作起来,别再颓丧下去。
见到沈淮之回来,琳琅心里就是一酸,她可怜这个男人,也曾把他视作自己的丈夫,但现在早歇了心思,只想多陪陪沈淮之。
家里兄长又来催她赶紧回家去,莫要被连累了性命,琳琅迟疑过后,决定再待几天。
她端了茶水过来,轻声道:“世子,您可见到公主了?”
沈淮之神情萧瑟,说不出的悲凉,“别再叫我世子了,琳琅,你早日归家去吧,我还有些私产,是从前置办给林绣的,这间铺子你拿去,算是我给你的补偿。”
他掏出一张房契,想起曾一间间铺子亲自去选,就为了让林绣满意,可如今,他的至亲,他的挚爱,都离他而去。
琳琅眼睛发酸,知道沈淮之的坚持,便也没拒绝。
沈淮之淡淡道:“那日我回京,你说有件关于林绣的事要告诉我,是何事?”
琳琅一怔,那天世子疯狂地要带着人杀进皇宫,非要找皇上算账,她情急之下,拿姑娘的事做借口,但现在要她说出姑娘没死的真相,却又说不出口。
看着沈淮之憔悴落寞的脸,琳琅还是别过脸去,“是奴婢骗您的,奴婢不想让您去送死,辜负了国公爷的希望,才编造了一个借口。”
沈淮之失望地低下头,“罢了,就是知道了,林绣也已经不在,我再做什么,都无法挽回我的过错,无法取得她的原谅。”
琳琅心有不忍,安慰道:“姑娘最是善良,定然早就不怪世子了,说起来世子也是身不由己,您对姑娘的爱重和珍视,奴婢们都看在眼里,想必姑娘自己也是知道的。”
沈淮之苦笑一声,林绣若还活着,他宁愿林绣还恨他,怪他,怨他,而不是原谅他。
无爱无恨,就是遗忘,那对他来说,何其残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