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生一旦心生歹念,有几个病人能了解病因病情而逃脱医生的围剿呢?都说久病成医,还要久病成勇士才行!
志平出差回去的时候,母亲这几天也回到老家了,他就从巢州骑摩骑上摩托车回浮槎山老家,他想跟母亲详细说一说关于不孕的检查情况。
天黑的时候,母亲从外面干活回来,挑着空桶,里面是一把带壳的黄豆。他见到志平的摩托车,便知道儿子回来了,却没见到媳妇,便问志平从哪回来的?志平才说出差了,又在四康检查了。
母亲做晚饭,志平忙着剥豆子。等晚饭上桌的时候,志平觉得跟小时候吃晚饭的时光一样安静。志平跟母亲详细地说了去合肥,又一个人去巢州四康医院的过程。
母亲听完儿子关于不孕的来龙去脉,她问儿子:“你怎么想的?”
“我想反正先这么看着,如果一年后再怀不上,就打算抱养一个呗。”
母亲深深叹了一口气,她半天才说:“早两年我和你爸就想让你抱养一个,反正养大了还不是一样,就是你孩子吗?只是现在她去了一趟厦门才搞清楚,原来她也是个不下蛋的老母鸡,你们去不去合肥看,我都大概知道她不行的,现在果然如此。既然是这样了,那你们的婚姻存在也没有多大意思了,自古以来不能生就是大不孝的,离掉也可以的啊!”
志平想到把晓月离掉,心里不禁担心,觉得自己的糖尿病也只是晓月能接受了,谁愿意跟这么严重的病人过日子呢?
然而志平又想到,晓月何曾跟他共同打理市场业务了,跟他一起组织过工人生产了,晓月终究还是逍遥在外的。
志平虽然坚持地认为还没完全清楚到底是谁的原因。但母亲不愿意他被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拖累一辈子。
“再说了,1型糖尿病也不遗传的,2型遗传。”
“什么时候知道这么清楚的?”
“我忘了什么时候知道的,可能这么多年来,你说过的关于生育的话,我都记得的。”
志平笑笑,他不禁为母亲考虑细致而惊讶。他觉得母亲在很多关键事情上都比父亲冷静多了。
没有商量出来个结果,志平问母亲什么时候去瓦厂。母亲说不用管,等这场雨下来后就去帮你做完,母亲依然为着瓦厂竭尽全力,只是志平很少关注过母亲的言行,她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母亲的冷静理智。
第二天回到厂里吃午饭,父亲刚干完活,蹲在旁边洗脸洗头,还没烧菜。志平便掉转车头去卤菜店切卤菜去了。他知道父亲喜欢喝啤酒,又带了几瓶罐装啤酒,先放到冰箱里冰一下。
他问晓月呢?父亲说早上看到她跟她朋友小徐一起上街去了,现在还没回来呢!
爷俩拿着小板凳围坐在一张空的瓦台上,两盘鸭爪和一碟花生米。几罐啤酒就渐渐空了,父亲喝得满面通红,才说下午还要切瓦去,儿子就说你尽管喝喝多了睡觉,晚上酒醒了点太阳灯干活,一样的。
父亲便端着酒杯呵呵地笑,却说了这趟志平从家里过来,母亲交代的话是多么正确啊!
“你妈说的都有道理,你自己把握,不要认为她太重要,不能生孩子了算什么女人呀?”父亲坚定的认为媳妇不能生孩子,就是无法妥协的难题。
“以前还指望他能照顾你,现在看看他一点也照顾不到,不管厂里的事还是家庭的事,他都是极其不合格的报废产品。”
父亲把晓月和报废产品划起了等号。
只是志平觉得父亲说的话,一会儿要放弃晓月,一会儿又担心他体不好找不到合适的。
志平就不让父亲再喝,“爸,你喝多了!”
“哪里就喝多了,我一点不多,反正我的态度就是参考意见,主要还只靠你自己拿主意,我们在这里帮你干一天活是干一天,无怨无悔!”
父亲真有些醉了。
但最初的时候,父亲传达出来的信息,就是希望他们贤惠的老婆,有个自己的孩子,和一个稳定的舒适的小家庭。
这些小月全部都不具备。
父亲一再说,他并没有喝多,他无时无刻不在考虑这个家庭,干活的时候考虑,休息的时候也考虑。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着这个家庭回归正常,该有的媳妇他们不能少,该有的孙子,他们也不能少!
他说这些话时冷冰冰的,给志平火热的感情降了温。对于晓月,志平心里还是放不下,即使不能怀孕,即使她不够贤惠,但志平都不在乎,却又无法说服父母。
啤酒全部喝完了,连那玻璃瓶都喝了好几瓶。父子俩喝到最后相对无语,端起酒杯啥也不说,一仰头就咕咚一口闷,完全不像是在喝酒,倒像是决定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,不用说话却心知肚明的大事。
父亲站起来收拾碗筷的时候,差不多要跌倒,志平想伸手扶了一把,自己却也无力地站不起来。他只对父亲说:“下午随工人们怎么干,你休息就好。”
然后他走到瓦库里爬上一个低矮的瓦堆,躺在小波瓦上就呼呼大睡。等到太阳偏西,泛黄的阳光打在西面墙上,志平才睡醒,工人们早已下班了。
父亲把瓦全部拉过来,一张没切,他怕切割机的尖叫声吵醒儿子,就一直坐在地上默默的抽烟喝茶。
父亲虽然表面上一直默不作声地干活,很少说晓月,但他的内心一定也是埋藏着千言万语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