选择从来不是分岔,而是无数细小的根须在腐殖质中相互绞杀。每一次看似自由的伸展,实则被地底暗流的矿物成分预先标记。那些我们称之为"先知"的东西,不过是菌丝网络在地表投下的磷光。
“你想好这样做了吗?”尤什科夫坐在我的对面,审视着我的每一个决定。
“是的,老尤,我别无选择,那个U盘里面的数据,我不可能给穆拉多夫,但是他收到的U盘真假已经无足轻重了,这是一场博弈,也是一场绞杀。”
“你认为那些克隆人都该死吗?”
“我不确定,并不是不确定他们是否该死,而是无法确定哪一些才是先知,或者说先知只是他们的代名词。”
“我们通常都会被复仇冲昏头脑,是否再考虑一下这样做的必要性!”尤什科夫最后劝说我。
“任何事都必须做出选择,他们让我付出的代价,我会加倍偿还,战争已经开始了,不是因我开始,更不会因我结束,如果不去猎杀,自己便会成为下一个被猎杀的目标!”
“也许换个战场,孤狼也可能给你提供多一点帮助,在鹧海,的确伸展不开手脚。”
“你认为穆拉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“说不好,猜不透,他是英雄,也是恶魔……”
“对敌人是恶魔?”
“不,对平民来说,他是恶魔!”
“我喜欢他说的一句名言,抉择是锈蚀的刀锋,在犹豫的鞘中缓慢自戕。人性则如夜雾中的磷火,明灭于道德与欲望的断层。每一次选择都在灵魂上刻下反向的碑文,我们成为的不是自己的选择,而是所有未被选择的残影之总和。”
“这听起来,真让人不可置信,穆拉多夫像是个哲学家,而他现在的行径,也像个刽子手!”
“那也许不重要,只要他的目标是先知,我们至少可以暂时站在统一战线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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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寒夜,是西伯利亚冷锋与日本海湿气碰撞出的刺骨极寒,当暮色吞没金角湾最后一道船影,钢铁般的寒意便从阿穆尔半岛的峭壁间倾泻而下。路灯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中凝成昏黄的冰霰,照亮海参崴火车站哥特式拱窗上凝结的霜花。港口的起重机像被冻住的巨人,在月光下投出锐利的剪影,远处俄罗斯岛的黑影正吞吐着雾凇的呼吸。
冰层在军舰码头下发出闷雷般的呻吟,混着彼得大帝湾吹来的咸腥寒风。苏维埃时代的水泥公寓里,老人们就着伏特加聆听暖气管道嘶哑的咏叹调,而霓虹闪烁的赌场门口,醉酒的水手呵出的白气瞬间化作细碎的冰晶。
凌晨三点,灯塔的光束刺透靛青色的黑暗,在冰封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幽灵般的蓝,那是来自鄂霍次克海的诅咒,也是太平洋最沉默的守夜人。
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撕裂了远东的夜空,机舱内,我的耳机里传来总部断断续续的通讯:
“确认穆拉多夫已控制第七空降师……远东军区三分之二将领宣誓效忠……小心那些克隆人……”
我深吸一口气,掐断通讯,转头望向舷窗外。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军港笼罩在浓雾中,探照灯的光束刺穿黑暗,照在停泊的“乌斯季诺夫元帅”号巡洋舰上,舰身漆黑如铁棺。
“他们不是克隆人。” 我低声自语,手指敲击着舷窗,震落几片凝结的冰晶。三周前,我们截获的基因检测报告显示,被穆拉多夫处决的所谓“先知”克隆体中,79%都是自然人类。这个数据此刻缝在我的大衣内衬里,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灼烧着我的肋骨。
直升机降落在哈巴罗夫斯克军事基地的跑道上,舱门刚一打开,刺骨的寒风裹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。我眯起眼,看到跑道两侧竖立着二十具绞刑架,冻僵的尸体在零下三十度的低温中保持着诡异的鞠躬姿态,像一群被冰封的忏悔者。
“欢迎来到新西伯利亚。”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我转身,看到一名身材魁梧的军官,嘴角挂着冷笑。他的军装上别着阿尔法特种部队的徽章,眼神像剃刀般锋利。
“尤里·扎伊采夫上校。” 他伸出手,手套上沾着未干的血迹,“先生,将军在等你。”
我盯着他的手,没有握上去。“你们管这里叫‘新西伯利亚’?”
“连握手的勇气都没有了吗?”
“不,我不再上你们的当了,你们都有用大手捏别人手骨的习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