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他这样豁出命去吓了一次,谈老爷子最先服了软,在谈卫平将周佳丽找回后点头同意了两个人的事,可是谈父谈母依然不同意。
历来赞赏割肉还父削骨还母的人都是曾经无法反抗父母强权的子女,中国式父母最忌讳的恰恰正是忤逆二字。他们憎恨谈卫平的忤逆,却又不敢忤逆自己的父亲,于是便将满腔忿恨都发泄到了周佳丽的身上。
不知道他们是用钱还是用权,总之是用利益作为交换,换来了周佳丽的父母自作主张为周佳丽定了一门婚事。婚事定的急,事先又瞒得风雨不透,不过三天的时间周佳丽就已经被人带到了数百公里以外的山沟沟。
这一次去找周佳丽的时候江仕春在场。
那户人家穷得连堵像样的院墙都没有,三栋低矮的黄泥房看上去甚至连邻居的牲口棚都不如,因此令玻璃上贴着的两个簇新的大红喜字显得无比可笑。
推开破头烂齿的房门,正中央是熏得一片乌黑的灶间,左右各两间卧室,东侧卧室里倒着一个气绝的老女人,西侧卧室门槛上,婚服未退的麻脸新郎仰面朝天,颈间鲜血将地面染成一片血红。
一个老男人赤裸的上半身像蜂窝煤一样布满血窟窿,血早已流尽,尸体青白而僵硬地半伏在炕上。
周佳丽身穿火红的喜服,淡然坐在尸体前方的血泊里,一下又一下认真地擦着一把尖刀。看到谈卫平出现她怔了一下,而后绽放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,说道:“你来啦?”
话音刚落,她抬手便稳准狠地用那把尖刀朝自己的心口捅下去。第一刀扎在身上,第二刀被谈卫平死死握在掌心。
那是江仕春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女子性烈。平时温温柔柔的一个姐姐,眨眼间就能自我了断,半点余地都不给自己留。周佳丽伏在谈卫平怀里有出气没进气的时候甚至还不忘央求谈卫平,“活着太难了,你让我死吧。”
谈卫平抱着周佳丽始终一言不发,车停到医院楼下的时候他问周佳丽:“你想好了吗?你要是想好了我这就给自己一刀,然后再给你一刀,咱们俩去下面做一对自由自在的鬼夫妻。”
他说话的语气很稳,就像那把刀没有架在他颈间一样。周佳丽是真的想死,但她又舍不得谈卫平陪她死,于是她后悔了。
后来发生的事很平淡,谈卫平提前退役,并用一纸结扎手术通知单结束了与父母之间的抗衡。他一边创业一边带周幼琳遍访国内外名医,两人出走十余年,进出北京城无数次,却再也没有回过各自的家。
贺兰的心随着他的话一惊又一惊,紧接着又是一凉,许久没有说话。
“我们跟卫平哥他们不一样。”江仕春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,沉声说道:“我们家跟谈家也不一样。”
贺兰觉得有些奇怪,为什么明明是安慰的话,在她听来却总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