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地湿热氤氲,雾瘴在树干与枝叶间缠绕。
即使已经换上了最轻便的甲胄,汗水还是不住的滑落。
而逐渐沉重的脚步和愈发粗重的呼吸更是宣告了士兵们的疲惫。
“……撤退。”
凌不疑有些不甘心的下了命令。
天色渐暗,雾气也越发浓厚,他知道继续深入不是一个好的选择。
只是可惜,他们今日顺着踪迹一路追打,还以为有机会能摸到叛贼的老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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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帝对交趾的旨意一下,不少县便已经主动归附。
官员士绅更是声泪俱下,哭诉自己如何不得已,为了保全城池百姓才投敌。
凌不疑一视同仁,把人全收押起来,由这次同行的大小官员暂代职务。
带头的人没了,又有武力镇压,想兴风作浪浑水摸鱼的人便都熄了念头,情况很快明朗。
只是前方的作战上出了点问题。
贼首携众退入山林,像是早准备好的老巢,衣食粮草上都没抓住他们的尾巴。
有人说这是早有预谋,凌不疑倒觉得没那么复杂。
毕竟在交趾郡,他们才是外来人。
这些土人哪个不是互相打的死去活来?
可在这种时候,都默契的很,漏一点物资或者我方的动向出去,是丝毫不会犹豫的事情。
凌不疑抬头,眯眼看着欲沉的斜阳。
崔琢说的很对,此战打仗是其次,治理郡县收拢人心,才是重头戏。
他大概要在这里待很久了。
西北的风沙狼烟,也大概吹不到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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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汉与呼邪单于部的协约几乎是确定完全了。
龙城之中正大摆宴席,即使是在荒远的边地,高门府邸中也从来不缺少珍馐美味。
两边商谈的官员代表推杯换盏,气氛一片融洽。
他们或许是因为没有白费心力而庆祝,至于一些边防将领,就是纯粹凑人头来的。
崔琢好容易寒暄应付过一趟,一盏酒喝来喝去,也没下降几分。
此事的关键从来不在这些商谈上,她肯来都是给面子。
寻着机会,崔琢溜出侧门去,到了廊下躲清净。
几道门墙阻挡,喊声笑声一下子小了许多,乐声却莫名清晰起来。
丝竹胡琴欢快热烈,带着豁然的北风,伴着清亮的月光。
崔琢低头含了口酒。
天上只有一个月亮,可月亮与月亮并不一样。
南昌的月亮温和安宁,边塞的月亮明晃晃的照人,而洛阳月亮……
洛阳的月亮冰冷淡然的多,不算暗淡,但也丝毫不扎眼。
它只是始终挂在都城之上,平静的注视所有人。
酒液再次入喉,温热一瞬即逝,紧接是长久的辛辣苦涩,许久之后又泛上一丝香甜。
若有若无,让人忍不住再次追寻。
崔琢抬手,把酒盏扣在了栏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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军中常年禁酒,因为沉醉不是好事,它会消磨志气,吞噬斗志,会让理智松动,做出蠢事。
她在都城安逸太久了,举杯,畅饮,动作熟练的惊人。
直到如今烈酒入腹,才让她恍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