喵呜。

泷嘢发现餐桌上有个鼓鼓囊囊的纸袋子，只见上面沾着一张便利贴：“给前辈的早餐，记得要加热再吃哦。”泷嘢打开纸袋子发现里面有两个不同馅料的三明治，是用昨天没有吃完的和牛肉以及龙虾做成的，外加两个软法棍面包。当然啦，少不了健康的生菜、西红柿、洋葱……还包括芝士片、蛋黄酱、沙拉酱、番茄酱等调味料，色香味俱全。

泷嘢懒得去卫生间，他走到水槽边用自来水简单漱口，然后洗了把脸，迫不及待地抓起有牛肉馅的三明治，三明治最好不要加热，因为里面的蔬菜会断生，达不到解腻的效果，吃起来口感也会大打折扣。三明治的味道还不赖，泽罗做的早餐是唯一能够让人下咽的，不知道为什么，他的厨艺水平似乎只停留在做早餐的入门阶段。毕竟谁都会煎鸡蛋。再说了，做三明治不需要任何技术，就像拼乐高一样把需要的食材一层层组装在一起，听起来和做起来一样简单易懂。无论如何，如果一个四肢健全的成年人连这点都做不到，那么可以考虑回炉重造了。

嗯，干啥啥不行、吃饭第一名。泷嘢才不在乎，吃饭和睡觉都是天经地义的事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；所以，拿这种事来羞辱别人无异于跟脱裤子放屁一样，很荒谬。饭量大的人也不一定是好吃懒做的人啊，你说对不对？泷嘢大快朵颐、狼吞虎咽咀嚼着三明治，烤和牛肉在嘴里爆汁，即使冷藏过依旧风韵犹存，真的好好吃！泷嘢眯着眼一脸享受。

吃饱喝足后，泷嘢感觉自己又行了，心情大好，他拿着几瓶罐装原子气泡水走向客厅。喵呜！熊猫在泷嘢的脚边绕圈，似乎想让他抱，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，亲爱的熊猫先生。泷嘢把饮料塞进自己的裤子口袋内，他把熊猫抱起来，熊猫毛茸茸、胖墩墩的身体特别温暖，像个暖宝宝一样。熊猫的毛发非常柔顺，而且几乎不怎么掉毛。更重要的是，熊猫身上一点异味都没有。熊猫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——

泷嘢躺在沙发上，轻轻地抚摸着熊猫的脑袋，全息电视播放着新闻。今天的新闻平平无奇，既没有义体者袭击事件，也没有仿生人叛乱的消息。下周二预计有一场暴风雪，估计是千禧城的第一场雪，这倒是提醒了泷嘢，新年将至——实际上，千禧城是一座建在环太平洋中心海域之上的城市。

对一个人造城市来说，千禧城相当于一个独立的国家，他们拥有自己的律法，自己的军队和自己总统……犹如一个与世隔绝的乌托邦，里面的人不能出去，外面的人不能进来，所以千禧城人对外面的“旧世界”一无所知……有阴谋论称旧世界很久以前便毁于一场灭世的全球性核战争；福音派的人类相信，高等文明会再次造访地球，带来应许之地。

千禧城的面积跟月球上的克拉维斯环形山相当，目前人口有4092万人。不知道为什么，千禧城人貌似对千禧城之外的旧世界丝毫不感兴趣，他们俨若一群被时代驯化的动物。

下午一点多，泷嘢穿上温控冲锋衣外套，他乘坐反重力电梯下楼，走出公寓。户外寒风凛冽，他戴上兜帽，将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朝附近的车站走去，利用k叫一辆网约车，网约车抵达时泷嘢正好来到车站。

反重力悬浮汽车的一个车后门自动打开，他钻了进去，坐在汽车站的中央，然后车门又自动关闭。司机是一个长得活像模特的皮肤黝黑的男性仿生人，他有一双淡绿色的眼眸，脖子上戴着环形抑制器。“去明日电影院，谢谢。”泷嘢说。司机透过车前镜察言观色，旋即，他发动引擎。

半途中，司机突然调转方向，要不是泷嘢眼尖，认得那不是去明日电影院的路线早被戏耍了。泷嘢提醒司机，然而司机仍旧不为所动，继续朝着远离城市的方向驾驶。泷嘢困惑不已，他不明白司机在干什么，警告说要给他差评，并且投诉他，但是司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（字面意义）。

于是乎，泷嘢顿感大事不妙，他看着车前镜里司机那张没有表情的脸，他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。该死！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攫住泷嘢的心，他咯噔一下，两腿发软，现在汽车距离地表有将近上百米高呢。

汽车要是失控坠落，抑或撞向摩天大厦——泷嘢越想越觉得害怕，他惊慌失措，试图报警求救，就在这时，司机突然把汽车停在空中，他猛地抓住泷嘢的手臂。

“你干什么，放开我！”泷嘢叫道，他竭力反抗，司机很显然不希望他联系警察，试图阻止他。众所周知，根据旧世界机器人三大定律，机器人（包括仿生人）不得伤害人类，仿生人脖子上的环形抑制器也是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。

环形抑制器检测到司机的违规行为，它开始闪烁起来，司机急忙松开泷嘢的手，他重新启动汽车，然后打开车门，纵身一跃跳了下去，吓得泷嘢胆战心惊。

“神经病！”他喊，“老天，谁来帮帮我——”

失控的汽车摇摇晃晃地下坠，泷嘢惊恐万状，他的脑海复现出往昔的记忆，走马灯似的放映。预感到死神将至。从如此高的空中坠落，指定会摔成肉泥不可。

泷嘢突然看见k里的通讯录，鸟叶香的电话号码让他终于下定决心，反正都要死了，即使表白被拒也没什么，在生死关头还想着这种破事，他真是无可救药了。

由于太着急，泷嘢点到全息视频通话，他以为，鸟叶香肯定不会接电话，毕竟自己只是一个陌生人——泷嘢最多只剩几分钟的时间，他已经在劫难逃。

令泷嘢感到意外的是，k浮现出鸟叶香的全息影像，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：“嗨，爆米花男孩。”泷嘢有些窃喜，至少证明鸟叶香没有忘记自己，他也算死而无憾了。没等泷嘢开口跟鸟叶香表白，她就察觉到不对劲。

千钧一发之际，就在汽车即将撞向一栋双子大厦时，它奇迹般地停下来了——紧接着，鸟叶香的全息影像坐在司机的驾驶座上，她的齐肩头染成靛蓝色，刘海点缀着粉色的挑染，那双翠绿色的硕大眼眸水灵灵的，炯炯有神，好生漂亮。

“嗯，这辆车被黑客入侵了。”鸟叶香说：“没关系，我已经全都搞定啦。”她扬起眉毛，“你有危险……”

“危险？”泷嘢带着哭腔说道，他吓得浑身瑟瑟发抖，没有尿裤子已经是意志力的极限，“我、我不明白。”泷嘢的大脑里面一片空白，他甚至都忘记自己联系鸟叶香的目的，反正不是为了求救——阴差阳错地，泷嘢捡回一条小命，他对鸟叶香的好感从梦中女孩升华至女神的境界（哈，好一个舔狗）。

俗不可耐，美女救英雄的戏码可不常出现，更何况泷嘢甚至都不是个英雄。败犬也可以有桃花运吗？鸟叶香用左手揪着一束刘海，她饶有兴趣地凝视泷嘢，泷嘢面红耳赤。

“你是九宫真嗣的儿子，对不对？”鸟叶香说：“九宫泷嘢我记起来了，你的名字——”

泷嘢迟疑道：“等等，鸟叶香……你认识我父亲？”

鸟叶香抱着驾驶座的靠背，她的坐姿极具性张力，尤其还是一位大胸美女。泷嘢的脸颊火烧火燎，好难为情呀，他觉得自己很下流。“是啊，别忘了我可是赛博漫游者，爆米花男孩，搞到一个人的身份信息并不是什么难事。”

泷嘢欲言又止。

“我、我……鸟叶香……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呃，那个……”

“节哀顺变，关于你父亲的事。”

“哦，是啊。”

“他罪不至死。”

“抱歉，我不明白，你什么意思？”

“……”

（尴尬的沉默。）

“OK，得走啦！”鸟叶香话锋一转，“回见。”

“谢谢。”他说。

紧接着，她的全息影像关闭了。

尽管泷嘢无数次幻想过跟鸟叶香重逢的场景，但是现实完全跟幻想中的截然不同。一个不善言辞，另一个寡言少语，拧巴很正常，人与人之间注定无法互相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