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什么不直接差人把琉璃带回来呢？”

“我被软禁于此，下人们表面恭敬，实际全听你父亲差遣。再者说，这块琉璃必须戴在你脖子上才有意义，就算有人肯把它找回来，偷偷给你戴上，也会很快被你父亲发现。你父亲视陈府的脸面比天还大，找回琉璃必须是个公开的场合，让你父亲没有机会动手脚。”

我连连称是。可是久居于地下的女人，即使运筹帷幄，如何让千年之外的陌生人乖乖听命于她？

“那段时间我假装身子不好，让玉岗过来伺候。我有意无意对她说，听说外面世道不好，挖坟掘墓之人越来越多。只有林子里因为猛兽众多，暂时还无人染指。”

我不解道：“这是何意？”

母亲道：“那琉璃玉兰精美异常，你父亲必会让信任之人亲手处理。世人皆知大小姐贴身佩戴的挂坠丢了，这东西放在哪里都不妥帖，最好就是真的丢掉了。玉岗是我带大的，她的脾气我比谁都清楚。她胆小而思虑甚多，一定会找十分妥帖之处把挂坠埋掉。”

“我知道，俞元城将会地壳断层，被大水埋葬。到那时，鸣哀塔南边的雨林将会变成湖的堤岸。人向来依水而居，这块琉璃早晚会被发现。而它光彩夺目，精致无双，看到它，谁能挪的开眼呢？况且……”

母亲“咯咯”笑出几声：“况且，经法向来有魅惑之功，普通人很难抵抗。尤其是，心有贪念之人。”

她还瞧着眼前的茶杯，我却不由自主看向许绍。黑壮汉子一脸无辜蜷在贵妃榻上，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：“我没有啊，是我妈非让戴的……”

我无心琢磨他话中的含义，示意妈妈继续说下去。和我极其相似的那张脸吹了吹水面上浮起的茶叶末，慢条斯理说道：“于是他就来了，和你一样，稀里糊涂就摔在石板巷上。在那之前，我已经心如止水，除了实现这个计划，对你父亲再无指望。奇怪的是，这之后的许多轮回中，我和他却相处得越来越融洽。大概是不在乎了，便什么都不计较了吧。”

她自嘲地哼了一声：“这小子比你聪明，很快就发现了石板砖的异样。看他每天晚上东躲西藏地趴在那研究，我便知道找对人了。”

许绍接过话头：“玉姨开始不让我告诉你，是怕你不信，也怕你夹在父母之间左右为难。”

是啊，父亲对我呵护有加。如果不知道权灵奘与父母的往事，一开始就让我来地宫，还告诉我两年后这里会被大水淹没。已经在琉璃客栈被搞的七荤八素的我，指不定会是什么反应呢。

“现在一切都好了。”母亲欣慰地望着我：“接下来的时间，你便潜心在地宫里和我学习剩下的经文。等到你离开的时候，妈妈也能放心了。”

“母亲，我还有一事不明。我潜到水下旧宅时，琉璃已经在许绍手里了，那我到底如何来到俞元的呢？”

母亲眨眨眼睛：“忘了谁从湖底把你带回来的了？还好你命里属水，不然妈妈再神通也无计可施了。”

那天的地宫，烛灯灭了又燃，燃了又灭。我突然发现住在地下没什么不好，白天可以那么长，可以永远没有黑夜。我们三人说着闹着，仿佛只要愿意，就可以永远这样下去。

得知岛雅和无名的状况，妈妈沉默了很久很久。我告诉母亲，我一定会说服王爷，率领全部百姓出城避难。这是我的心愿，也是岛雅最初的愿望，而王爷多年根基在俞元，这也是保存他的实力的最好方法。

妈妈一直笑着说好，直到我们都睡着了又醒来。离开地宫的时候，天又是蒙蒙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