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知道个屁。”
李乐把阳台的椅子一拉,推到老李屁股底下,自己也拉过一把。爷俩坐下,一起抬头看星星。
老李又点上一根烟,“呋~~~~”
“您少抽点儿。”
“知道知道,准备戒了呢。”李晋乔摆摆手,忽然问道,“你那个叫张彬的同学的事儿办完了?”
“昂,人救回来了,现在和秀秀在塞伦盖蒂看狮子呢。两口子两地分居的,好不容易有个机会。”
“也是。”老李点点头,“那个安保公司,你给上面说了么?后面打算怎么办?”
“小树叔说了,他来协调。而且来时候,韩智给我说了点儿别的。”
“知道了,这么好的机会,算是打开了一个思路。”
“那,您的意思呢?”
“上面怎么说就怎么做,不是有那些国内公司当挡箭牌和药引子么。不过以后,你少出面,最好别出面。”
“成,我明白。”
“还有,那些人,除非退休,一律不要入境。别到时候,别说不清。”
“嗯。小树叔和那边的组长都交待了。”
“记得就好。”
“那我奶那边儿.....”
“你觉得呢?”
“嘿嘿。”
“枪不是什么好东西,能不碰就别碰,人一旦尝到了用特定手段解决问题的手段,就会不断强化攻击性思维,放弃理性思考。”老李嘬了口,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雾,“看着高效,作用显着,但那是最后的手段,还有,带着无限的后遗症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李乐把易拉罐儿递给老李。
“对了,把,今天你猜我见谁了?”
“你不说过了么?”
“还有一个,马杰克。”
“谁?”
“那个最近挺火的,搞电商的,马杰克。”
“哦。他啊。”李晋乔弹弹烟灰,目光投向远处楼宇间依旧亮着的灯火,“这人是揣着政策风向标做生意的。而且善于用社会价值对冲商业风险,这是极高明的智慧。”
“您知道?”
“入世谈判落定,国家需要打通中小企业对外贸易的毛细血管,他立刻搞大陆供应商,去年推动信用体系建设,他转头就推出线上支付。”
“这不是是商业嗅觉,是政策嗅觉。”老李叩叩椅子扶手,“看似生意,实则是培育新经济土壤。看人要看势,做事更要看局。他这棋,下的是无中生有,但棋盘是政府铺的,棋子是时代给的。”
“呵呵,您真看过这人?”
“太丑,我孙子努力拉屎的样子都比他好看。”
“这就有点人参公鸡了啊。”
“事实么。”老李笑了笑,“这人在眼下这个时代,高调承担了两个角色。”
“其一,破局者。浙省中小企业多如牛毛,可早些年都是靠三把刀,菜刀、剪刀、剃头刀)闯世界。”
“他来搞中介,把纽扣、五金搬到网上,等于给草根老板们插上翅膀。上面要全力支持,为什么?解决了就业,盘活了民企,这是实打实的政绩。”
“其二,拓荒人。”李晋乔想了想,“你学问高,应该知道,信任是商业社会的基石。早年做生意,走南闯北靠的是老乡会,担保人。搞出在线支付,用担保交易,是在虚拟世界搭了座桥。银行、工商甚至海关的规则都得变。”
“爸,您这高度啊?”
“扯淡,你以为我就天天吃喝玩乐,最近在和经警一起做培训,我还学了证券、金融、财会呢。”
“哟,活到老学到老啊?”
“我想啊?干事两眼一码黑,报告都看不明白,底下忽悠你还得叫好,那不当傻逼?只能多看多学。”
“噫~~~~~~不过,金融支付这事儿,牵扯的.....”
“所以,不管是自己的聪明,还有别人的高明。”李晋乔突然坐直身子,“知道么?去年的银行坏账率逼近两成。”
“支付工具,帮着找到了数千万中小商户的征信数据,本质上是用市场手段完成了市场管理方想做却难做的信用重建。,不过事儿总要讲个两分法。”
李乐瞅瞅老李,“您是说资金?”
“嗯,每天过手的交易款沉淀在第三方账户,既无存款保险,又无准备金制度。现在规模尚小,可一旦长成起来呢?这就是越界之忧。”
“前两个月,厅里已有人提出要警惕类银行风险形式的犯罪。那句随时准备献给国家,只是表忠心?这是嗅到政策寒意的未雨绸缪。”
“但资本逐利的天性终会显露。愿景和资本逻辑的角力,才是考验的开始。这就是虚火之患。”
窗外蝉鸣骤响,李晋乔推开半扇窗,任热浪涌入,“看企业从来不是非黑即白。是鲶鱼,搅活了这潭水,可鲶鱼若长成鲨鱼,就得有渔网拦着。企业家谈情怀,和管理者讲政治,本质都是资源分配的话语权博弈。”
“你知道为什么文件里经常把鼓励和规范放在一起么?”
“呵呵,既要放水养鱼,也要修渠防洪。既要当发动机,也得装刹车片。”
“对,有人冲锋陷阵,就得有人修路设灯。冲锋太猛,就收紧缰绳,步子慢了,再挥鞭催马。光靠一条鲶鱼不够,但缺了这个,故事就少了说服力。”
老李把烟掐灭,“风光,是因为踩中了中小企业全球化和信任体系重构两个大趋势,可若有一天,势撞上了国家的道.....”
“你做学术,我不懂,但研究一个人,不能只看财富封面,要去江边看看,那些凌晨三点等跨境巴士的商人,小工厂里深夜加班的打工人,四季青市场烧假货的摊主,这个时代需要解剖刀,更需要体温计。”
余音未尽,蝉声更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