庞博艺大手一展,说:“陛下不必多言,臣唯有一请。带上来!”
羽林军当即将衣裳破烂的刘修永压到近前。
景诚帝眸子瞪大,惊呼一声:“修永!”
刘修永瘫坐在地上,望着景诚帝涩声说:“父皇。”
景诚帝怒目转向庞博艺,严声说:“庞博艺!你意欲何为?!”
“臣恳请陛下,拟诏禅位于晋王。”庞博艺直指一侧的书桌,“望陛下准允。”
“父皇不可!”刘修永登时高呼,他转向庞博艺面色愤然,“想我郑国先祖以武开国,何曾受威逼胁迫就范?!”他说着抬头望着景诚帝,大义凛然地说,“贼臣想拿儿臣做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傀儡。哼,如此卑鄙下作,儿臣纵当身死,也绝不为虎作伥!”
羽林军的刀锋贴在刘修永的后颈上,刘修永无畏地挺胸抬头,闭上了双眼。
通红的双眼狰狞冷冽,刘修良与焦鸿雪并驾齐驱,身后的禁门关涌进数之不尽的城西新军和西境守备军,两军合并,顿时集结成阵,发起冲锋!
高墙上弩箭乱飞,弓箭手立刻弯弓予以还击,局势大破,刘修良扯住一名羽林军,刀锋直抵他的脖颈,严声喝问:“庞博艺在哪?!”
羽林军颤栗地向后宫方向伸出手指。
苍老的手指握着徽墨缓缓推磨。
“我命由我不由天。”庞博艺抬着袖袍研磨,“殿下高风亮节,微臣佩服。但殿下可知。”他在研磨声里睁大眸子望向刘修永,“帝王之家,皆,命不由己!”
刘修永如鲠在喉地屏住了呼吸。
“朕乃天子,而今朕之命。”景诚帝侧首看向他,“还不是拿捏在你手里?”
“陛下的命不只拿捏在臣之手。”庞博艺转动徽墨,眸子转向江子墨,“当年楚贵妃领三皇子、四公主南下烟州,七州牧尽数到场,可谁又知,陛下当时也在那花船之中。”
江子墨闻言缓缓抬首,他盯着庞博艺说:“看来当年你不只想杀州牧、贵妃、皇嗣,你还想杀陛下!”
“我?江子墨,亏得先帝对你称颂有加,可叫我看,你简直愚拙不堪大任。”浓稠的墨逐渐化开,庞博艺转动着手腕,“我与陛下初相识,便知陛下乃天人之姿,聪慧无比。只是王道之术非一朝得成。陛下在学,我亦在学。只是有些人,等不到陛下学成之日,欲取而代之。”
陈金裘喉间滑动,壮起胆子问:“是谁?”
庞博艺停下动作,他望过来,说:“焦皇后。”
景诚帝骤然按紧扶手,说:“朕的皇后绝不会想着害朕。你。”他转向庞博艺,沉声说,“胡言乱语。”
“陛下不信?”庞博艺重新转动徽墨,他注视着景诚帝,“当年楚贵妃得陛下宠幸,三皇子齐王聪慧,四公主乖巧,这对皇后
而言是什么?呵,自然是威胁。晋王之母韩氏病重早亡,宫中传的是风寒。可陛下可曾想过,韩贵妃乃外域藩族,体魄异于常人,怎会说病就病,且一病就是一命呜呼?”
刘修永睁开眼睛盯着他,颤声说:“你何意?”
景诚帝也盯着他,眸子微凝。
“殿下,古训立长不立幼,殿下当年与韩贵妃同寝同食,同,内宫传闻陛下有意立韩贵妃为后,而当时的焦皇后才不过被封为美人。”庞博艺推墨的速度快了几分,“汤食要人性命,是焦皇后毒害了韩贵妃,而后,陛下便常宿皇后宫中,才有了二皇子,秦王。”
“够了!”景诚帝猛拍扶手,他瞪着庞博艺说,“住嘴。”
刘修永却哑声说:“说下去。”
景诚帝倏地转向他,嘴唇颤抖。
江子墨目光逐步扫过景诚帝和刘修永,随即静待下文。
“秦王出生后,皇后得封为贵妃。随后后宫凡是得宠美人、贵妃,渐渐离奇身死,这才有了年年选秀嫔妃之举。”晕染的墨水仿佛一道漩涡,在庞博艺的推动下逐渐现出真相,“陛下当年听闻烟州双绝之名,江笑南出身良家可却嫁于甄王,而歌女乐无双虽有才名,但出身却是勾栏瓦舍,陛下心喜,南下烟州博得美人欢心,还令其有了身孕。”
“皇嗣!”陈金裘惊骇,“乐无双怀了皇嗣!”
墨水溅出几分撒在地上,恍如漆黑的涛江混水。
“不错。”庞博艺推着墨,墨水愈发浓厚,“乐无双怀了龙种,而陛下久不在宫中,此事终被皇后得知。由此,楚贵妃南下时便是为了以才名之由,为乐无双赎身正名。以图来日入宫选妃,为陛下排除万难,领乐无双入宫为妃。陛下,臣说的,可有分毫差错?”
景诚帝手愈发扣紧扶手,眸子已然瞪起。
“所以皇后要杀楚贵妃。”江子墨长吁一口气,“也借大火之势,借刀杀人,除尽异己。随后朝中百官,焦氏一族族人皆身居尚书台高位,把握朝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