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大志却软弱了,他的心头一抖,撇着嘴哭了出来。
“景腾!”他叫,“我拼尽一辈子,为了什么?我什么都没能给你们留下啊!”
“六十六岁就是你的一生了吗?原来你也就这点儿能耐!”景腾在心里说,“十六岁以前我以为你是一个家的天,以为你有天大的能耐。后来你这片天去给别人遮风挡雨了,我才知道,你并不是我的天,我就想,自己必须成为自己的天。现在,你连自己也撑不住了,你也会塌。”
虽然这样想,她看到他的泪脸,心里还是难受,说:“不是还有丽景吗?”丽景的楼盘从建筑到销售,一直是她在盯着做,没有抵押给银行,现在已经在销售回款。
景大志羞愧地看着女儿,说:“丽景楼盘还没竣工的时候,就因为集团的资金断流,抵押给民间高利贷了。那时候,银行已经不收志远集团的抵押了,我又怕本地的高利贷传出去会影响到志远集团的声誉,所以,就叫人联系了外省的高利贷金融公司,手续也都是我叫人私下在集团做的,你们不知道。”
景腾吃惊不小,说:“丽景楼盘的销售很火,你私下做了抵押,将来一旦还不了款,等房屋全部交付后,住户就无法拿到房屋执照,这么做,可是商业欺诈。”
景大志眼神黯淡,点头说:“是,这件事已经被给我们高利贷的永利金融提前知道了,他们同意已销售的那部分房款他们不追究,他们也提出了条件,他们要接手志远房地产公司和志远建筑工程公司。”景大志知道一切都隐瞒不住了,就对着女儿一股脑地说出了实情。
景腾倒吸了一口凉气,志远集团,大势已去。
出租屋里。桑榆在失神地搅拌马克杯,杯子里盛的是鸡蛋液和黑色的巧克力饼干碎。
客厅的沙发上,夏小雪穿着红色的针织连衣裙,两只脚摊放在茶几上,十个脚指甲上的指甲油鲜红欲滴,还没有干。一撂财经杂志也散乱在茶几上,有几本被夏小雪垫在了脚下,指甲油把杂志的封皮也染得斑斑驳驳的。
桑榆把马克杯放进微波炉,回头看见了他的杂志,冲过来一把从夏小雪的脚下抽出了自己的杂志,不耐地叫道:“你干嘛呢?!”
夏小雪委屈道:“怎么了?你叫什么?不就是几本破杂志嘛,我的指甲油比它们贵多了好吗?”
桑榆赌着气把杂志收起来,抱着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,没好气地问:“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去?”
“不回去!”小雪瞪着眼睛大声说道,“我凭什么不能在这儿?我是你女朋友!”
桑榆不再说话,走进厨房拧开了房东的老式微波炉,微波炉加热的声音“嗡嗡嗡”地响了起来。
小雪狠狠地拿起那瓶红色的指甲油,“啪”地一下扔到了地上,地板上立刻油腻腻,溅了殷红的一片。
“你来这儿才几个月?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?这么快就烦我了?”夏小雪的声音尖锐,高过了微波炉的响声。
微波炉“啪”地一声跳闸,桑榆闷着声音说:“滚,今天就滚。”
夏小雪光着脚冲进厨房,瘦小的身子扭上桑榆,拳打脚踢地胡乱打了一阵,指甲油蹭了桑榆一裤腿,也蹭花了她自己的脚背。“我凭什么滚?我凭什么滚?我什么都给你了,我还为你打过孩子呢,我凭什么要滚?你到底又搭上谁了?你以为我好打发呢?!”她打了一阵,又扑到桑榆的脸上来,要吻他。
桑榆捉住她的双手,把她拎了起来,扔回到沙发上,站在那儿呆呆地运气,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夏小雪的头发乱乱地遮着脸,抽泣道:“你说,你是最近才变的吧?你到底有什么情况?”
桑榆看了她一眼,说:“我真的够了,你每天不上班,除了逛街就是化妆,我一想到以后要和你过这样的日子,我……我就……我们分手吧!”
夏小雪抬起脸来,惊愕道:“我不上班是因为我不缺钱!我有条件不上班!你跟我过日子怎么了?你追我的时候你想什么了?以前那些年你都想什么?为什么你现在才觉得我不好?”
桑榆说不出一句话来,转身进屋,狠狠地摔上了门。